第二天一早,林默去了原来干活的木器厂。老板见他病好了,挺高兴,说正好有批货赶工期,让他赶紧上工。林默趁机说想预支半个月工钱,给孩子上学用。老板知道他家情况,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。
拿到钱,林默先去附近的私塾问了问。先生说大龙和小花可以来旁听,不用交束脩,但要自带笔墨纸砚。林默谢过先生,又去买了最便宜的毛边纸和两支毛笔,还有一块墨。
回到家,春云正在给人缝补衣服。看到林默手里的东西,她愣住了:“这是……”
“给孩子们上学用的。”林默把东西递给大龙,“明天起,你带妹妹去私塾。”
大龙捧着毛边纸,激动得说不出话。春云看着那些东西,眼泪掉了下来:“宝德,我……”
“别哭了。”林默打断她,“以后好好干活,别总想着娘家,日子会好起来的。”他顿了顿,“你给人缝补能挣多少钱?”
“一天能有几个铜板。”春云小声说。
“以后别接零散的活了。”林默说,“我跟厂里的老板娘说好了,她那里有批衣服要缝,你去她家做,管午饭,一天能给十个铜板。”
春云惊讶地看着他:“真的?”
“嗯。”林默点点头,“明天我带你去。”
春云看着林默,突然觉得眼前的男人好像变了个人。以前的张宝德虽然对她好,却总是愁眉苦脸的,好像有永远卸不完的担子。可现在的他,虽然话不多,眼神却很亮,好像什么困难都不怕。
然而,平静的日子没过几天,王婆子又来了。这次她没带王建军,而是自己一个人来的,手里还拎着个小包袱。
“春云啊,娘来看看你。”王婆子一进门就堆起笑脸,跟上次判若两人。
春云有点不知所措,看了看林默。林默正在劈柴,头也没抬:“有事?”
王婆子脸上的笑僵了一下,随即又堆起来:“没事,就是想孙女孙子了,来看看。”她说着就往屋里闯,“小花,大龙,外婆给你们带好吃的了。”
小花和大龙躲在春云身后,不敢出声。王婆子从包袱里掏出两个烤红薯,塞到孩子们手里:“快吃,热乎着呢。”
春云想说什么,被林默用眼神制止了。林默放下斧头,擦了擦手:“娘要是没事,坐会儿就回去吧,我们还要干活。”
王婆子啃着红薯,眼珠一转:“宝德啊,上次是娘不对,不该跟你发脾气。你别往心里去。”
“嗯。”林默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。
“其实啊,”王婆子话锋一转,“建军那婚事,又有点眉目了。女方说,彩礼可以少点,但得有辆自行车当嫁妆,不然没面子。”
林默看着她,没说话。
王婆子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,干咳了两声:“我知道你们家难,可那自行车也不贵,二手的就行。你看……”
“没钱。”林默直接打断她,“别说自行车,就是车轱辘,也没钱买。”
王婆子的脸沉了下来:“张宝德,你别给脸不要脸!我都给你道歉了,你还想怎么样?”
“我不想怎么样。”林默语气平静,“我只是实话实说。家里的情况,你也看到了,养活四口人都勉强,实在没闲钱给建军买自行车。”
“你……”王婆子气得说不出话,“好,好得很!张宝德,你等着!”她说着站起来就往外走,走到门口又回头瞪了春云一眼,“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!”
春云眼圈红了,看着林默:“宝德,娘她……”
“别管她。”林默拿起斧头继续劈柴,“她就是这样,你越让着她,她越得寸进尺。”
春云没说话,默默地收拾着王婆子丢下的红薯皮。大龙和小花把没吃完的红薯藏起来,看着林默的眼神里,多了点什么。
傍晚,林默从厂里回来,刚进门就看到春云坐在门槛上哭。“怎么了?”他问。
春云抬起头,脸上满是泪痕:“刚才……刚才娘让人捎信来,说建军被人打了,要赔钱,不然就去坐牢……”
林默皱起眉:“怎么回事?”
“好像是……好像是建军跟人赌钱,输了不认账,被人打了……”春云哽咽着说,“娘说,要五十块大洋,不然人家就报警……”
五十块大洋?林默心里冷笑,这王婆子真是狮子大开口。原主一年到头累死累活,也攒不下二十块。这分明是又想把他当冤大头敲。
“让他去坐牢。”林默脱鞋的动作没停,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。
春云猛地抬头,眼泪挂在睫毛上:“宝德!那可是建军啊!他要是坐牢了,这辈子就毁了!”
“他自己毁的,跟别人有什么关系?”林默把湿漉漉的布鞋放在墙角,“赌钱输了不认账,挨了打是活该。让官府管管,说不定还能学好。”
“可……可娘说,要是拿不出钱,那些人会打断建军的腿……”春云抓住林默的胳膊,手在发抖,“宝德,求求你,想想办法吧,就这一次,我以后再也不帮娘家了,真的!”
林默掰开她的手,看着她通红的眼睛:“春云,你清醒点。五十块大洋,我们拿什么给?把房子卖了?还是让我去借高利贷?到时候他是没事了,我们一家四口睡大街去?”
“那……那怎么办啊……”春云瘫坐在地上,绝望地哭起来,“娘说她已经去求过人家了,人家只给三天时间……”
林默没理她的哭闹,走到偏房门口,看见大龙正用树枝在地上写字,小花趴在旁边看。两个孩子听到哭声,都抬起头,眼里满是不安。
“继续写你的。”林默对大龙说,“不关你们的事。”
他转身回了正房,从怀里掏出今天刚发的工钱,数了数,又把之前预支剩下的钱凑在一起,总共不到八块大洋。这点钱,连塞牙缝都不够。
“宝德……”春云哭着跟进来,“你再想想办法,求求你了……”
林默把钱揣回怀里,看着她:“办法有一个。”
春云眼睛一亮:“什么办法?”
“让你娘自己想办法。”林默一字一句地说,“建军是她儿子,不是我的。她养他这么大,该她负责任的时候了。”
“可她没钱啊……”
“没钱也得想。”林默走到门口,“明天我去厂里问问,能不能多接点活,先把孩子们的学费和这个月的口粮挣出来。至于你弟弟,让你娘自己解决。”
他说完就往外走,春云在后面哭着喊:“张宝德!你要是不管建军,我就……我就回娘家去!”
林默脚步顿了顿,没回头:“想走就走。但你想清楚,走了之后,就别再回来。”
春云的哭声戛然而止。她看着林默消失在巷口的背影,突然觉得这个男人变得无比陌生。以前的张宝德,别说她回娘家,就是她皱皱眉头,他都会紧张半天。可现在……
林默没真的走远,他在巷口的老槐树下站了很久。他知道春云不是坏女人,只是被“亲情”捆得太紧,把牺牲当美德。但他不能再走原主的老路,为了满足别人的无底洞,把自己和真正该珍惜的人拖进泥潭。
第二天一早,林默去厂里找老板,说想多接点活,哪怕是夜里加班也行。老板见他确实需要钱,又看他手艺好,就答应了,让他晚上留下看守木料,顺便做点细活,能多给点工钱。
林默谢过老板,心里稍微松了点。他刚走出厂门,就看到春云站在不远处,眼睛红肿,显然是哭了一夜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林默问。
“我……我去给老板娘缝衣服。”春云低下头,声音发哑,“宝德,建军的事……”
“别再提了。”林默打断她,“要么你就留在这干活,要么就回你娘家去,自己选。”
春云咬着嘴唇,眼泪又掉了下来:“我不回娘家……我去干活。”
林默没再说什么,转身回了厂里。他知道春云心里肯定还在埋怨他,但他不在乎。有些界限,必须一开始就划清楚,哪怕会疼。
接下来的两天,家里出奇地平静。王婆子没再来闹,春云每天去老板娘家里缝衣服,回来就默默地做饭、洗衣,很少说话。大龙和小花按时去私塾,回来就帮着干活,两个孩子好像突然长大了不少。
林默白天在厂里干活,晚上就留在厂里看守木料,顺便做点细活。虽然累,但每天能多挣几个铜板,他心里踏实。
第三天傍晚,林默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,刚走到巷口,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他家门口,吵吵嚷嚷的。他心里咯噔一下,赶紧挤了进去。
只见王婆子躺在他家门槛上,拍着大腿哭嚎:“天理何在啊!女婿逼死外母娘了啊!我儿子要被人打死了,他一分钱都不肯出啊!大家快来评评理啊!”
旁边站着几个邻居,指指点点的。春云站在门口,脸色惨白,浑身发抖。大龙把小花护在身后,小小的脸上满是愤怒。
“让开。”林默拨开人群,走到王婆子面前。
王婆子见他回来了,哭得更凶了:“张宝德!你今天要是不拿出钱来,我就死在你家门口!”
“你死不死,跟我没关系。”林默看着她,声音不大,却让周围的吵闹声都停了下来,“但你躺在我家门口哭嚎,影响我家人,就不行。”
“你还有理了?”王婆子跳起来,“我儿子被人打得半死,你作为姐夫,能眼睁睁看着不管?你这是冷血!是没良心!”
“我冷血?”林默笑了,“当初你儿子拿着我的钱去赌的时候,你怎么不说他没良心?当初你逼着春云把给孩子买棉衣的钱给你儿子买烟土的时候,你怎么不说他冷血?”
他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。邻居们都愣住了,他们只知道张宝德老实,春云娘家常来要钱,却不知道还有这些事。
“你……你胡说八道!”王婆子慌了,指着林默骂,“你血口喷人!”
“我是不是血口喷人,你心里清楚。”林默看着周围的邻居,“各位街坊,我张宝德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,但也知道做人要讲良心。我养着春云,养着她带来的两个孩子,没让他们冻着饿着,这是我该做的。但她弟弟赌钱欠债,凭什么要我来还?”
“就是啊,赌钱本来就不对。”
“哪有这样当外母娘的,总逼着女婿拿钱。”
邻居们开始议论起来,风向渐渐变了。
王婆子见状,急了,冲上去就要打林默:“你个小畜生!我撕烂你的嘴!”
林默一把抓住她的手腕,眼神冰冷:“再闹,我就报官了。到时候让官府查查你儿子的赌债,看看该不该抓。”
提到官府,王婆子瞬间蔫了,她儿子赌钱本来就犯法,真报了官,别说要钱,人都得进去。她挣开林默的手,狠狠瞪了春云一眼:“你个白眼狼!我算是白养你了!”说完,灰溜溜地跑了。
围观的邻居见没热闹看了,也渐渐散了,走的时候还不忘安慰林默几句,让他别跟那样的人一般见识。
“爹……”大龙走过来,拉了拉林默的衣角。
林默摸了摸他的头,看向春云。春云低着头,肩膀微微耸动,像是在哭。
“进屋吧。”林默没再说什么,推开了院门。
晚饭时,谁都没说话,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。吃完饭,春云收拾碗筷的时候,突然开口:“宝德,对不起。”
林默抬起头,有点意外。
“以前……以前是我太傻了。”春云的声音带着哽咽,“总觉得娘和弟弟不容易,该帮衬。却忘了……忘了你和孩子也不容易。”
林默看着她,这个女人终于肯直面问题了。“过去的,就别想了。”他说,“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。”
春云点点头,眼泪掉了下来,这次却是带着释然的泪。
那天晚上,林默没有回厂里,在家里睡了个安稳觉。他知道,这场风波虽然过去了,但王婆子肯定不会就此罢休。但他不怕,只要春云能慢慢明白过来,只要孩子们能健康长大,再难的坎,他都能迈过去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落在地上,像一层薄薄的霜。林默翻了个身,嘴角露出一丝浅笑。这个春天,虽然依旧带着寒意,但已经有了暖意。
第三章自食其力,初显转机
王婆子被街坊数落着赶走后,消停了好一阵子。棚户区的日子依旧清苦,但林默明显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变了。春云不再像以前那样唉声叹气,虽然话还是不多,但眼里的茫然少了,多了几分踏实。她每天去老板娘那里缝衣服,手脚麻利,老板娘很满意,给她的活越来越多。
林默依旧白天在木器厂干活,晚上加班。他把挣来的钱一分一分攒起来,除了必要的开销,都用布包包好,藏在床板下。他算了算,照这样下去,过不了多久就能给孩子们买件新衣服,再添床厚被子。
大龙和小花在私塾很用功,先生常夸他们懂事。每天放学回来,大龙就帮着挑水、劈柴,小花则帮春云择菜、扫地。两个孩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,也敢主动跟林默说话了。
这天晚上,林默加班回来,刚进门就闻到一股香味。春云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从厨房出来,上面还卧着一个荷包蛋。
“快趁热吃吧。”春云把碗递给他,“看你最近累瘦了。”
林默愣了一下,接过碗。荷包蛋在这个年代,可是稀罕物。“你怎么……”
“是老板娘给的。”春云笑了笑,“她说我活干得好,奖励我的鸡蛋,我没舍得吃,给你留着。”
林默心里一暖,拿起筷子,把荷包蛋夹到春云碗里:“你也累,你吃。”
“我不用。”春云又夹了回来,“你是家里的顶梁柱,得补补。”
林默看着她眼里的真诚,没再推辞,几口把面条和鸡蛋吃完了。热乎乎的汤下肚,驱散了一身的寒气和疲惫。
“宝德,”春云收拾碗筷的时候,犹豫着开口,“我今天听老板娘说,她认识一个做针线活的师傅,教人家做那种新式的绣花样子,学会了能卖不少钱。我想……我想去学学。”
林默有点意外,随即笑了:“好啊,想去就去。需要花钱吗?”
“师傅说不要学费,就是要自带针线和布料。”春云说,“我算了算,我们攒的钱应该够。”
“够,你尽管去。”林默很支持,“多门手艺总是好的。”
春云眼里闪着光,用力点点头:“嗯!”
看着春云充满干劲的样子,林默心里很高兴。他要的不是一个只会默默牺牲的女人,而是一个能和他一起为这个家努力的伙伴。
几天后的一个傍晚,林默正和春云在院子里吃饭,大龙突然跑了进来,手里拿着一张纸,气喘吁吁地说:“爹,娘,先生……先生说我和妹妹可以正式入学了,不用再旁听了!”
林默接过纸一看,是私塾先生写的字条,说大龙和小花聪慧懂事,勤奋好学,特准正式入学,免除所有费用。他心里一喜,摸了摸大龙的头:“好小子,有出息!”
小花也高兴地跳起来:“太好了!我也是正式学生了!”
春云看着孩子们开心的样子,眼圈红了,笑着说:“快谢谢你们爹,要不是他,你们哪能上学啊。”
大龙和小花齐刷刷地给林默鞠了一躬:“谢谢爹!”
林默笑着摆摆手:“谢**啥,是你们自己争气。以后更要好好学。”
那天晚上,一家人都沉浸在喜悦中。林默看着春云脸上久违的笑容,看着孩子们兴奋的样子,觉得再苦再累都值了。
然而,平静的日子没过多久,王建军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。
那天林默正在厂里干活,学徒跑来说有人找他。他出去一看,只见王建军站在厂门口,穿着件脏兮兮的长衫,头发乱糟糟的,脸上还有块淤青,看起来狼狈不堪。
“姐夫。”王建军看到他,眼神躲闪,不太自然。
林默皱了皱眉:“你来干什么?”
“我……我想跟你借点钱。”王建军搓着手,“我找了个活,在码头扛货,得买双新鞋,不然……不然干不了。”
林默看着他,原主记忆里,这小舅子从来好吃懒做,别说扛货,就是让他扫个地都嫌累。“你自己没钱?”
“我……我钱都被娘拿走了。”王建军低下头,“姐夫,就借我几个铜板,等我发了工钱就还你。”
林默沉默了一会儿。他不是没私心,他想看看这个小舅子是不是真的能改过自新。“可以。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五个铜板,递给他,“这是借你的,什么时候发工钱,什么时候还。”
王建军没想到他会这么痛快,愣了一下,接过铜板:“谢谢姐夫!我一定还!”说完,转身就跑了。
林默看着他的背影,心里没底。这钱,估计是肉包子打狗了。
果然,过了好几天,都没见王建军来还钱,也没听说他去码头扛货。林默也没放在心上,五个铜板,就当买个教训。
这天,林默下班回家,路过菜市场,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偷偷摸摸地往口袋里塞东西。他仔细一看,竟然是王建军!而他塞的,是一个摊贩的苹果。
林默皱起眉,悄悄跟了上去。王建军得手后,转身就跑,跑到一个偏僻的角落,拿出苹果就啃。
“好吃吗?”林默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。
王建军吓得一哆嗦,苹果掉在地上。他回头看到林默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:“姐……姐夫……”
林默捡起地上的苹果,擦了擦上面的泥,递给摊贩:“对不起,他拿了你的苹果。”然后掏出两个铜板付了钱。
摊贩接过钱,看了王建军一眼,没多说什么,转身走了。
“你就只会干这些偷鸡摸狗的事?”林默看着王建军,眼神冰冷。
“我……我饿……”王建军低下头,声音发颤。
“饿就去干活!”林默低吼道,“我上次借给你的钱呢?”
“我……我弄丢了……”王建军不敢看他。
林默气不打一处来,但看着他那副饥肠辘辘的样子,心里又有点不忍。他叹了口气,从口袋里掏出两个铜板,塞给他:“去买两个馒头吃。记住,这不是借给你的,是最后一次给你钱。以后再让我看到你偷东西,别怪我不客气,直接送你去官府!”
王建军接过铜板,眼圈红了:“姐夫……”
“别叫我姐夫。”林默转身就走,“好自为之。”
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,但他实在不想看到春云的弟弟真的走上歪路。
回到家,林默把这事跟春云说了。春云沉默了很久,说:“宝德,谢谢你。建军他……他就是被娘惯坏了。希望他这次能真的改好。”
林默没说话,他知道,江山易改本性难移,王建军能不能改好,还得看他自己。
日子一天天过去,转眼就到了夏天。林默攒了点钱,给孩子们买了新衣服,虽然料子不好,但至少是新的。大龙和小花穿上新衣服,高兴得合不拢嘴。
春云的绣花手艺也越来越好了,老板娘帮她介绍了几个活,挣了不少钱。她把钱交给林默,脸上带着自豪的笑容:“宝德,你看,我也能挣钱了。”
林默接过钱,心里很欣慰:“以后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。”
这天,林默正在厂里干活,突然看到王建军扛着一袋粮食从外面经过。他愣了一下,叫住他:“建军?”
王建军回过头,看到他,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姐夫。”他比以前黑了,也瘦了,但眼神亮了,身上有股汗味,却很干净。
“你这是……”林默看着他肩上的粮食。
“我在码头扛货,这是今天的工钱,换了点粮食,给我娘送去。”王建军挠挠头,“姐夫,上次借你的钱,还有你给我的钱,我都记着呢,等我攒够了就还你。”
林默笑了:“不急。你能好好干活,比什么都强。”
“嗯!”王建军用力点点头,“姐夫,我先走了,我娘还等着呢。”
看着王建军扛着粮食远去的背影,林默心里突然觉得很踏实。也许,这个春天播下的种子,真的能在夏天长出芽来。
他转身回了车间,手里的刨子刨得更稳了。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,落在木屑上,像撒了一层金粉。他知道,挣不到二十块大洋。这分明是借着“坐牢”的由头,变本加厉地讹钱。
“知道了。”林默脱下沾着木屑的外套,语气平静得让春云心慌,“让她报。”
春云猛地抬头,眼泪挂在睫毛上:“宝德!那可是要坐牢的!建军还年轻,不能坐牢啊!”
“堵伯输钱,动手打人,本就该受教训。”林默舀了瓢冷水擦脸,冰凉的水让他脑子更清醒,“五十块大洋,把我们卖了都凑不齐。你要是觉得能凑,我不拦你,但家里的米和孩子们的学费,一分不能动。”
春云急得直跺脚:“可他是我弟弟啊!娘说了,要是建军有个三长两短,她也不活了!”
“那是她的事。”林默把水瓢放回缸边,“春云,你记着,我们首先要顾的是自己的家。你娘和你弟弟,有手有脚,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。”
他转身进了屋,留下春云一个人在院子里哭。大龙拉着小花,偷偷从门缝里看,两个孩子没敢作声。他们虽然不懂“负责”是什么意思,但听爹的语气,好像这次是真的不会再给外婆钱了。
第二天一早,林默照常去木器厂上工。刚锯了两根木料,就见春云气喘吁吁地跑进来,脸上又是泪又是汗。“宝德,娘……娘在外面闹起来了!”
林默放下锯子,跟着春云往外走。厂门口围了不少人,王婆子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嚎,王建军鼻青脸肿地站在旁边,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。
“大家快来评评理啊!我这苦命的老婆子啊!”王婆子见林默出来,哭得更响了,“女婿有钱给自己孩子上学,却眼睁睁看着小舅子被人打死也不管啊!这是要逼死我们全家啊!”
周围的人指指点点,有人认得林默,开始窃窃私语。
“张师傅不是这样的人吧?平时看着挺老实的。”
“谁知道呢,现在的人啊,当了家就忘了本。”
“听说他外母娘总来要钱,怕是真把人家逼急了……”
春云脸涨得通红,拉着王婆子:“娘,您别闹了,快起来!”
“我不起来!”王婆子甩开她的手,“张宝德不拿出钱来,我就死在这儿!”
林默看着这场闹剧,心里的火气一点点上来。他没跟王婆子吵,反而转向围观的人,拱了拱手:“各位街坊,借大家两分钟时间,听我说几句。”
喧闹声渐渐小了,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。
“我外母娘说我有钱不给小舅子,这话不对。”林默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,“我上个月工钱,买了药,剩下的买了米,家里米缸就在那儿,大家可以去看。给孩子上学,是找私塾先生通融的旁听,没花束脩,笔墨纸砚是最便宜的,加起来不到三个铜板。”
他顿了顿,看向王建军:“小舅子被打,是因为堵伯输钱不认账,跟人起了冲突。这事,派出所的人已经知道了,刚才我去厂里时,刚好碰到巡警在查。”
这话一出,王建军脸色瞬间白了,王婆子的哭声也戛然而止。堵伯在当时虽然不算重罪,但被巡警盯上,也不是闹着玩的。
“外母娘要五十块大洋,”林默继续说,“我一个月工钱两块大洋,要不吃不喝干两年才能凑齐。我家里还有两个孩子要养,我媳妇身体也不好,实在拿不出。”他看向王婆子,“娘,您要是真为建军好,就该让他好好找份活干,而不是天天想着怎么从别人兜里掏钱。”
周围的人听了,纷纷点头。
“原来是堵伯啊,那怪不得人家不给钱。”
“就是,自己犯的错,凭啥让姐夫买单?”
“这老婆子也太不讲理了……”
王婆子脸上挂不住,拉着王建军就想走。林默却叫住她:“娘,等一下。”
王婆子回头,恶狠狠地看着他。
“以后,要是小舅子真想找活干,我可以托人问问。”林默语气缓和了些,“但要是再堵伯惹事,别说我,就是官府也帮不了他。”
王婆子没说话,拉着王建军灰溜溜地走了。围观的人见没热闹看了,也渐渐散去。
春云看着林默,嘴唇动了动,想说什么,最终却只是低下了头:“对不起,给你添麻烦了。”
“不是你的错。”林默摇摇头,“但你要记住,一味退让,换不来体谅,只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。”
春云没说话,默默地帮林默捡起地上的工具。阳光照在她脸上,能看到细密的汗珠和眼角的细纹。林默看着她,心里叹了口气。改变,果然不是一蹴而就的。
下午,林默正在干活,老板娘走了过来。“宝德,刚才的事,我都听说了。”老板娘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,“你外母娘那样,你也别太往心里去。”
“谢谢您,老板娘。”林默笑了笑。
“对了,”老板娘说,“我娘家弟弟开了个杂货铺,最近缺个送货的,你小舅子要是真能改邪归正,倒是可以去试试,管吃住,一个月一块大洋。”
林默愣了一下,没想到老板娘会主动帮忙。“真的?那太谢谢您了!”
“谢啥,都是街坊。”老板娘笑了笑,“不过丑话说在前头,要是他干不好,或者再惹事,我可就不管了。”
“您放心,我一定跟他说清楚。”林默心里松了口气,这或许是个让王建军走上正途的机会,也能让王婆子少来闹几次。
晚上回到家,林默把这事跟春云说了。春云惊喜地看着他:“真的?建军能去杂货铺干活?”
“嗯,老板娘介绍的。”林默点点头,“但我跟她说好了,要是他不听话,或者再堵伯,人家就把他赶走。”
春云连忙点头:“我一定跟他说,让他好好干!”她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,“宝德,谢谢你……”
“不用谢。”林默看着她,“我不是为了他,是为了我们这个家能清静点。”
春云的笑容僵了一下,随即又点了点头:“我知道。”
第二天,春云特意回了趟娘家,把这事跟王婆子和王建军说了。王婆子一开始还不相信,直到春云把老板娘的话重复了几遍,她才半信半疑地让王建军去试试。
王建军虽然不情愿,但架不住王婆子的催促和“一个月一块大洋”的诱惑,最终还是跟着春云去了杂货铺。没想到,这一去,竟然真的干了下来。
日子好像渐渐步入了正轨。林默在木器厂干活,春云去老板娘家里缝衣服,大龙和小花每天去私塾旁听,王建军在杂货铺送货,虽然偶尔还会偷懒,但总算没再惹事。王婆子也消停了,没再来闹过。
这天晚上,林默算着工钱,发现这个月除去开销,竟然还能剩下几个铜板。他拿出两个,递给春云:“你拿着,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吧。”
春云愣住了,看着那两个铜板,眼圈又红了:“我不要,还是留着给孩子们买东西吧。”
“让你拿着就拿着。”林默把铜板塞进她手里,“你也该为自己想想了。”
春云握着铜板,手指微微颤抖。结婚这么多年,张宝德还是第一次主动让她买自己喜欢的东西。她看着林默的侧脸,在油灯下显得格外温和。这个男人,真的不一样了。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,洒在地上,像一层薄薄的霜。林默看着油灯下认真缝补衣服的春云,心里想,或许,这个春天,真的能带来不一样的希望。
《春天后母心?我偏要过自己的春天》小说完结版在线试读 春天后母心?我偏要过自己的春天第3章 试读结束